如果说到已经过去的2018年,最引人注目,同时又最引起各方争议的影视公司,无疑就是华谊兄弟。
崔永元是一个导火索,范冰冰、冯小刚和《手机2》成了焦点,顺带着把华谊兄弟的各种问题都摊在了大家眼前。
就在上个月,华谊兄弟创始人王中军公开坦承“目前华谊兄弟面临困局”,全面反思了华谊兄弟所犯的错误。他表示,“从2019年开始,我会参与公司所有的电影项目,从孵化开发到宣发落地,全面强化对电影业务的管控,拥有一票否决权。” “自2019年开始,自己将会正式回到电影公司的绿灯委员会。”
这样的表态被认为是王中军重回一线的宣言,原本其已经将大部分具体业务交给了自己的弟弟王中磊来掌控,但是现在看来不得不需要重新出山,力挽狂澜了。
摆在他面前的问题似乎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峻。
3月18日,华谊兄弟宣布拟将公司持有的英雄互娱的股份以不低于15.06%、不超过20.17%的股份为公司向浙商银行自2019年1月25日起两年内的借款提供质押担保,担保期限为两年,担保金额为不超过7.7亿元。
华谊兄弟方面表示,此次质押担保事项是“为了公司经营发展和满足目前所需资金的需要,有利于促进公司业务发展的顺利进行,” 表面看来这是正常的需要,但是实际上却凸显了华谊兄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上缺钱缺得正紧的问题。
2015年11月,华谊兄弟以19亿元人民币价格认购英雄互娱20%股份,后者估值确定为95亿,但是当时距离英雄互娱成立仅仅过了5个月。虽然没有达到之前券商200亿的预期,但成立这么短时间内做到近百亿估值,可见英雄互娱这家公司不同一般的“背景和实力”。徐小平、王强、沈南鹏、包凡以及王思聪,华谊兄弟都是英雄互娱背后的大人物。
华谊兄弟当初入股英雄,主要看重的正是这家新兴游戏公司背后资源的背书,以及上市A股的计划,现在看来,这样的计划却有可能最终难产。根据公开的华谊兄弟和英雄互娱的对赌协议,华谊兄弟入股19亿的条件是,英雄互娱需在2016年、2017年、2018年实现净利润不低于5亿元、6亿元、7.2亿元。
前两年英雄互娱通过各种操作手法将利润都做到了满足条件,但是2018年的财报迟迟未出,前三季度的4.2亿的净利润比之目标的7.2亿还差了3亿。
现在华谊既然短期内无法将当年19亿换得的股份用来变现,就只能将其用以质押,来获取7亿左右的资金盘活自己的其他业务。
问题在于,华谊兄弟在一手借钱的同时,另一手却又需要还钱,这缺钱的程度并不是简单的几部电影需要投资那么简单。
而且,因为“缺钱”这一根本因素,还串联起了一系列其他的经营问题——对于要重返一线的王中军来说,这么个局面要收拾起来着实不易。
欠债如何归还?
华谊兄弟2018年以来发布公告最多的事项之一便是申请银行授信,说白了就是借钱贷款。从招商银行等四大行,再到浙商银行、民生银行等,华谊兄弟几乎把能够借的银行都借遍了。
根据华谊兄弟的财报显示,截至2018年9月末,华谊兄弟的负债总额达到了92.45亿元,资产负债率为45.57%,长期借款为21.78亿元,占总负债的23.56%;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负债为32.84亿元,较年初增长272.98%,占总负债的35.52%。
这意味着在2019年9月30日之前华谊兄弟需要兑付32.84亿元的债务,其中最为紧急的是2019年1月29日到期的22亿元中期债券和2019年4月11日到期的7亿元的超短期债18华谊兄弟CP001。
1月到期的这笔“急债”,华谊兄弟找来了阿里巴巴。1月24日,华谊兄弟发布公告称,阿里影业拟向公司提供7亿元借款,借款期限为五年。作为回报,在合作期限内,阿里影业对于华谊主控项目享有优先投资权,且阿里影业可自行或通过其关联方行使该等优先投资权。
那么4月11日的这笔债务华谊兄弟怎么还呢?没错,这一次质押英雄互娱的股份来借新债,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还上这一笔下个月就要到期的债务。
用“拆东墙补西墙”来形容这样的局面或许并不准确,因为华谊并没有真的自毁长城,但问题在于,五年之后华谊兄弟就一定有能力归还阿里巴巴的7亿?未来这英雄互娱抵押出去的股份就一定能收回?
没人有底,这是一个将眼前问题留给将来的“拖延”之法,王中军在接下来的几年恐怕将始终承受着巨额债务的压力。
票房收入如何保证?
为什么会需要借新债来还旧债?那是因为手头上没钱,手头上没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公司赚钱的能力不足。
作为一家影视公司,华谊兄弟的主营业务是电影票房,不过这一年以来的票房收入似乎呈现了高开低走的态势,而且未来一两年的票房表现现在也无法下定论。
2018年华谊兄弟出品了《狄仁杰之四大天王》、《找到你》、《胖子行动队》等多部影片,但从票房分账来看,大多是亏损告终,华谊竟然没能押中一个爆款。而到了2019年春节档,华谊兄弟不仅没有一部自家主投或者主控的电影,甚至连联合出品发行的作品都没有。眼看着万达,阿里影业等公司赚得钵满盆满,华谊兄弟竟然成为了五大民营电影公司里唯一不参与春节档竞争的电影公司。
已经许诺将会重返一线的王中军在上个月反思中也承认:“2018年初,《芳华》和《前任3》计入19亿票房,给全年打了个好基础,但后续其他项目表现都不理想,不仅没有扩大战果,反而锐减了已有成绩。”
从2018年华谊开出的未来两年片单来看,不乏IP和名家——包括徐克的奇幻史诗巨片《狄仁杰:四大天王》,陆川的科幻电影《749局》;陈正道改编自天下霸唱的悬疑冒险小说《循环》;以及备受期待的管虎的《800壮士》,另外还有日本名导泷田洋二(《入殓师》)在中国拍的新作《闻烟》;李蔚然执导的《阴阳师》(根据现象级手游改编,陈坤主演)等等——但是能有多少爆款影片可以赚得足够的票房收入来还债,似乎也没人有底。
华谊过去多年的一大战略就是依靠冯小刚。2018年冯小刚作品《芳华》上映后,还一直没有新作品,本来引人瞩目的《手机2》反倒为自己和整个娱乐圈带来了“腥风血雨“,现在冯小刚未来三年还能否延续过去商业片的成功已经被彻底打上了问号。
冯小刚之外呢?徐克、管虎,抑或是年轻的田羽生、程耳等人,似乎还没有谁可以替代冯小刚的地位。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就在华谊兄弟几乎断粮断炊的当下,其他新兴电影公司包括北京文化,阿里影业等一直频频推出爆款,《战狼2》、《红海行动》、《流浪地球》、《我不是药神》——对于王中军来说,未来要重振雄风,有还上欠债的本钱,就一定需要出品至少一两部类似体量的作品。
实景娱乐怎么变现?
电影票房无法延续以前的势头,华谊兄弟显然需要找到新的途径。从过去几年来看,除了时不时大手笔溢价收购一些游戏公司,动漫公司之外,华谊兄弟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实景娱乐,或者大家熟知的影视乐园上。
初步统计来看,华谊兄弟目前有至少20个实景娱乐项目在推进,从苏州,到海南,从广东到湖南,规划横跨了大半个中国。
不过园区规划虽多,苏州乐园的手笔也很大,但是本来这个板块就是属于投资大、回报慢的领域。一开始一砸就是几十个亿,虽然不见得都是自掏腰包,但是正式营业后每年的收入并不如预期这么庞大。
截至2017年底,华谊兄弟文旅授权业务的收入为2.8亿元,但是到了2018年四季度品牌授权与实景娱乐板块收入较上年同期却下降了57%,2018年7月开园的苏州华谊兄弟电影世界并未给华谊兄弟实景娱乐业务带来较好的收益。
这样的局面可谓雪上加霜,本来就欠着几十亿的债,其中拆借的部分资金前期投入了这些园区。可是回本的速度和力度却非常缓慢,短期之内根本无法解决燃眉之急。多个实景娱乐或主题乐园的投资耗费了华谊兄弟大量资金,让华谊兄弟现金流吃紧,连带着又会影响到电影主业的发展。
王中军表示:“华谊兄弟长期投资占了几十亿的现金。其实我们公司资产状况还是很好的,但是流动性不太好。而且不可否认,企业在快速扩张阶段遗留的资金压力,确实在当下被放大了。”
这快速扩张阶段建立起来的海南,苏州,以及其他园区,如果不能在未来大规模提高收益来填平财务缺口,就很有可能反过来成为华谊兄弟财报的拖累——这也是摆在王中军面前的严肃课题。
大环境下如何继续投资?
无论是电影票房也好,实景娱乐的门票或者授权收入也罢,我们看到这里应该已经明白,都很难确保可以提振华谊的财务表现。毕竟电影票房谁也说不准,赌中爆款很大程度上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实景娱乐更加困难,因为毕竟不是迪士尼这样拥有成熟商业IP和运营经验的公司,要想赚大钱还得依靠合作方(例如恒大)的力量。
因此,摆在华谊面前其实还有第三条路,这第三条路其实也是过去华谊比较得心应手的一个方向——通过投资来获取收益。
华谊兄弟曾经收购手游公司掌趣科技22%的股权、成第二大股东,而后又收购了家庭娱乐软件公司银汉科技50.88%的股份成为其控股股东,之后又入股我们前面提到过的英雄互娱,成其第二大股东……这些投资现在看来都多少出了些问题,但是当年可都给华谊获取了巨额的回报。
以掌趣科技为例,华谊兄弟在2013年~2017年间,共减持掌趣科技23次,套现26.34亿元,相比起最初投资的1.5亿元,投资获益为24.84亿元。自2012年掌趣科技可以减持股份以来,减持掌趣科技的投资收益一直在华谊兄弟的报表业绩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投资收益对税前利润的贡献节节攀升,至2016年高达86.91%。那几年华谊兄弟利润的绝大部分均由投资收益贡献。
不过现在的大环境已经不比从前,原来的TMT行业充满了风口,从电商,社交,短视频,二次元,游戏,再到VR/AR, 人工智能,区块链等等,一直都有吸引场外资本的风口项目不断涌现,华谊只要能够恰当地找到合适的领域,都有可能可以通过资本运作来套利。这样的环境从去年开始出现了拐点,所谓“产业寒冬“,不仅仅意味着影视公司的前景不容乐观,就连可以抓住(忽悠)投资人的独角兽也是越来越少。
眼看着一小部分还能真有潜力价值的新兴公司都被腾讯或者阿里快速占领,留给类似华谊兄弟这样中小型上市公司的投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
如何让投资人和股民保持信心?
最后一个挑战,也是摆在华谊面前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如何恢复外界的信心和自己的声誉。
与2015年市值最高峰比,截止今年前三个月,华谊兄弟的市值蒸发接近700亿,一度股价已经下跌到4块多,但是现在随着大盘一起反弹来到了5.7元左右。
与之一起下跌的不单单是市值,更是市场,投资人,以及普通观众对于华谊兄弟的观感和信心。面对媒体铺天盖地的批判,面对网友所谓“只要是华谊的就不会看“的号召,这样的名誉修复和危机公关是最为艰难的问题。
电影赔了可以再拍,公园不赚钱可以再规划,投资没了可以再找,但是如果一旦声誉彻底跌入谷底,这要修复起来就真不容易了——同行,媒体,观众,投资人,有太多双眼睛紧盯着华谊未来的所有动作。
王中军回归一线算是及时,但是摆在他眼前的问题却一个比一个严峻,我们且看他如何一一解决。